左公柳與楊昌浚

黎云昆

19世紀中葉，清朝政府新疆地區統治相對較弱，導致邊疆動蕩，發生了一系列動亂和叛亂。1865年，浩罕汗國（今烏茲別克）軍官阿古柏入侵新疆，占領了南疆地區以及迪化（今烏魯木齊）、吐魯番等地。沙俄也趁機侵占伊犁地區。

1875年，清廷下詔授左宗棠以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，全權節制三軍，著手進軍新疆，收復失地。

1876年4月左宗棠開始進兵新疆。

左宗棠在西進新疆的過程中，沿途一片荒蕪，不見一樹。部隊行進時，一路烈日風沙，沒有可供庇蔭休息之處。于是下令湘軍沿路栽植柳樹。左宗棠所植柳樹均為旱柳，耐旱耐寒，抗風沙，易種易活，庇蔭效果極佳，在樹木稀少的西北地區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，為日后的商旅行人提供了極大的便利。這些柳樹被稱為“左公柳”。至今，很多左公柳依舊枝繁葉茂，為人稱頌（圖1）。

圖1

晚清著名的軍事將領楊昌浚曾有一詩《恭誦左公西行甘棠》：“大將籌邊尚未還，湖湘子弟滿天山。新栽楊柳三千里，引得春風度玉關。”

楊昌浚（1825年-1897年），楊昌濬，字石泉，號鏡涵，又號壺天老人，太平天國爆發后，楊昌浚先隨其師羅澤南在長沙創辦湘勇，后助左宗棠在長沙編練“楚軍”，以軍功起家，巡撫浙江，歷任漕運總督、陜甘總督、閩浙總督。光緒二十年加封太子太保，逝世后被清政府追封為太子太傅。

甘棠樹是召公之樹。

《史記·燕召公世家》：“周武王之滅紂，封召公于北燕……召公巡行鄉邑，有棠樹，決獄政事其下，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，無失職者。召公卒，而民人思召公之政，懷棠樹不敢伐，哥詠之，作《甘棠》之詩。”后遂以“甘棠”稱頌循吏的美政和遺愛。

楊昌浚將左宗棠所植柳樹與召公之甘棠樹媲美。

楊昌浚曾是左宗棠得力的部將，二人關系非常密切。

光緒元年(1875年)，楊昌浚因在浙江巡撫任上，袒護部下，錯批“葛畢氏謀害親夫案”即“楊乃五與小白菜案”被革職，賦閑在家。

左宗棠在光緒四年（1878年）四月因西征事務繁雜，幫辦劉典因病求去，遂上奏清廷，請求重起用賦閑在家的楊昌浚幫辦甘肅新疆善后事宜。

楊昌浚到任后三年，左宗棠進京任軍機大臣，楊全面接替了左宗棠的職務。

此時楊看到左公柳已成一片破敗景象。

晚清《點石齋畫報》曾刊載了兩幅畫（圖2、3），描寫了當時左公柳的狀況。

圖2

圖3

畫中題字：

“《甘棠遺澤》

昔年左文襄公開府秦中，曾飭各營兵士，就秦關內外，驛路兩旁，栽種樹木。十余年來，濃陰蔽日，翠幄連云。六月徂暑者，蔭賜于下，無不感文襄之德庇，而稱道勿衰。迨文襄移節兩江，都人士覩景懷人，不忍翦伐，而無賴之輩往往乘間，斫以斧斤，致同牛山之濯濯。有心者，因培養無人，不免有榮枯之感。近者楊石泉制軍素蒙文襄知遇，曩年隨文襄出關時，曾目擊情形。自制軍繼文襄之任事，亦以文襄為法，無異蕭規曹隨。乃令將此項樹木，重為樹植。復嚴飭兵弁，加意巡守。今當春日晴和，美蔭蔥龍，依然與玉關楊柳，遙相掩映。從此手澤在途，口碑載道，誦甘棠之三章，千載下猶遣愛焉。”

文中楊石泉制軍即楊昌浚。他看到左公柳因無人管護，無賴之徒任意砍伐，隨即下令兵士將所砍樹木重新補植，并令嚴加看守。于是，左公柳又恢復了當年的景象，“今當春日晴和，美蔭蔥龍，依然與玉關楊柳，遙相掩映。”

左公柳之能有今日，楊昌浚功不可沒！

清吳慶坻《蕉廊脞錄》載：“鄉楊石泉中丞，以書生崎嶇戎馬，從左相國援浙，由衢州太守洊歷開府，于吾浙建勛甚多；培養士類，用意尤厚。嘗自言少時讀書羅忠節公門下，與王壯武鑫同受業。湘鄉有相士言奇中，一日偕王詣之，曰：“二君皆貴人也。”既又曰：“何兩君皆不能享大年？”王問壽幾何？曰：“顏子之年耳！”楊問之，則曰：“可多十六年。”已而兩人皆隨忠節入戎幕。王戰沒，果如其年。楊撫浙時年甫四十余，甲戌冬大閱，炮子及其座隅，幾中傷。時議者謂必嚴究，中丞曰：“此誤發耳。”置不問，是歲年正四十六也。逾年，中丞始以告人，曰：“吾今日固當告存矣。” ”

文中羅忠節公，即羅澤南，事實上的湘軍創建者，有“無澤南，無湘軍”之稱。王壯武鑫，王鑫，湘軍猛將。王、楊二人均為羅澤南的學生。一日，王鑫與楊昌浚一同去見相士。相士告王，壽當顏子，即四十年。楊問，告可多活十六年。王果于四十歲時戰死。楊昌浚在任浙江巡撫時，一次兵演，一炮幾中楊。部下要追究此事，但楊全然不當回事，不過是兵丁誤發炮彈，不予追究。一年以后，楊才將此故事告人，那年他四十六歲，命不該死。楊昌浚果真在王鑫死后十六年去逝。

楊昌浚死后，因其戰功卓著，附祀大學士左宗棠甘肅省城專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