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神——秦瓊與尉遲恭

黎云昆

 

秦瓊與尉遲恭是我國流傳最廣的門神。

相傳唐太宗李世民殺人過多，連他自己的親兄弟都沒有放過，所以常常有惡鬼向他索命，于是叫來愛將秦瓊與尉遲恭為他守門，這樣他才可以安然入睡。但秦瓊與尉遲恭也是人，也要休息。最后唐太宗只好命人將二人畫像貼于門上。于是民間為求平安，也將二人畫像作為門神。秦叔寶和尉遲恭都是唐朝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，大唐帝國的開國元勛。

常見的秦瓊與尉遲恭畫像，秦瓊是白臉，面目和善，尉遲恭黑臉、面容兇狠。秦瓊負白日守門之責，故常在像前標一日字。尉遲恭負黑夜守門之責，故常在像前標一月字。

秦瓊與尉遲恭手執兵器有所不同，一般為秦瓊手執雙锏，尉遲恭手執雙鞭。福建莆田媽祖廟主殿門神便活靈活現地展示了秦瓊尉遲恭的形象（圖1、2）。

圖1

 

圖2

按隋唐演義一類小說，秦瓊的確手執雙锏，即四棱金裝锏。尉遲恭則手執單鞭，即竹節鋼鞭，并不使雙鞭。

正所謂“雙锏打成唐世界；單鞭掙定李乾坤。”某地貼出的秦瓊與尉遲恭門神像便是秦瓊執雙锏，尉遲恭執單鞭（圖3）。看來，他們也是做過一番考證的。

 

 

圖3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門神秦瓊與尉遲恭手執兵器除雙锏、雙鞭外，有的還另行為他們增加了長兵器。大約是單憑短兵器難以制服各路妖魔鬼怪吧！畢竟，在冷兵器時代，長兵器比短兵器的優勢要大。如河北一地門神除了二將定制的武器外，又給他們配上了長柄大刀（圖4、5）。其實秦瓊尉遲恭從未使用過長柄大刀。

 

圖4

 

圖5

長柄大刀雖不算短兵器，但還不能盡顯秦瓊尉遲恭的威嚴，于是有的地方又為二門神配上了程咬金的開山大斧（圖6）。

 

圖6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云南大理，又讓秦瓊手執板斧、尉遲恭手執銅錘（圖7）。想必這樣對惡鬼的威脅更大，更顯威嚴。畢竟板斧起處，咔嚓一聲，干脆利落，比用雙锏擊打來得痛快。尉遲恭的銅錘就更厲害了，銅錘落處，腦漿迸裂，鮮血四濺，令鬼望而生畏。此圖神奇之處是，還讓秦瓊騎上了金麒麟，讓尉遲恭跨上了狻猊（龍生九子，其第五子）。

 

圖7

板斧和銅錘，必定屬于短兵器。刊印于宣統元年(1909)的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中一圖，竟為二位門神都配上了長柄開山大斧（圖8）。圖中說明：“太宗命畫工圖二人之形象全裝，手持玉斧，腰帶鞭練弓箭，怒發一如平時態，于宮掖之左右門，邪崇以息。后世沿息，遂永為門神。”

 

圖8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更有意思的是，某地門神像，令秦瓊尉遲恭手執金瓜大錘（圖9、10）。估計是錯將神荼郁壘二神誤認為秦瓊尉遲恭了。

 

圖9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 

圖10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其實，歷史上，秦瓊與雙锏并無關系，尉遲恭也不使單鞭，與其他大刀、巨斧、銅錘均無關系。

按《新唐書》：“每敵有驍將銳士震耀出入以夸眾者，秦王輒命叔寶往取之，躍馬挺槍刺于萬眾中，莫不如志，以是頗自負。及平隱、巢，功拜左武衛大將軍，實封七百戶。”則秦瓊并不使雙锏，而是使槍。

又按《新唐書》：“竇建德營板渚，王命李勣等為伏，親挾弓，令敬德執槊，略其壘，大呼致師。……敬德晚節，……帝嘗問：‘奪槊與避槊孰難？’對曰：‘奪槊難。’試使與齊王戲，少選，王三失槊，遂大愧服。”槊為騎兵所用的重武器，兼有紅纓槍、斧頭武器的優點。此可知尉遲恭并不使鞭。

所以，最接近歷史事實的秦瓊尉遲恭門神，應該是四川大邑縣劉文彩故居大門上所畫的門神（圖11、12），秦瓊手執金槍，尉遲恭手執長矛。長矛也就是槊。東漢 許慎《說文解字》載：“槊，矛也。”

 

圖11

 

圖12

還有讓尉遲恭騎上快馬的，狻猊可食虎豹，但畢竟沒有馬快，北京爨底下古村落的門神就這樣（圖13）。他們讓黑花臉的尉遲恭騎上一匹白馬，這大約也是擔心，一旦需要對惡鬼進行追擊，畢竟騎馬比徒步或其他動物要快捷。可是，按隋唐演義一類小說，尉遲恭的坐騎是烏騅馬。

 

圖13

過去貴州黔西一些地方門神就寫“秦軍”與“胡帥”二人的名字，貼于大門之上。初以為黔西多少數民族，門神可能與中原不盡相同，秦軍與胡帥二人可能另有淵源。于是向人打聽，但無人可以說得清楚。仔細一想，秦軍應是秦瓊，胡帥，應是尉遲恭。黔西人為什么將秦瓊寫成秦軍？因為瓊字的繁體為“瓊”，很不好寫，寫了人們也很難認得出。秦瓊既然號稱“天下督招討天下兵馬大元帥”，一定是帶兵的軍頭，干脆，寫成秦軍就行了。尉遲恭的遲字，繁體為“遲”，也不好寫。此外，尉遲恭、尉遲敬德，怎么念著都不順嘴，他是既是胡人（鮮卑人），又是統兵的大將，干脆稱胡帥得了，又好聽，又好寫。

秦瓊尉遲恭作為門神，多是畫在紙上，再貼到墻上。紙畢竟不結實，所以一年一換。

當然，也有貼在墻上的，北京司馬臺長城腳下古村落中，一戶門為單扇。古代單扇為戶，雙扇為門，所以只好直接將秦瓊尉遲恭門神像貼在磚墻上（圖14）。

 

圖14

經濟條件好的家庭，會將畫的秦瓊尉遲恭的畫，直接畫在門上，這樣省得每年換了。如劉文彩故居門神像

大戶人家會直接將門神刻在門上。云南劍川一戶人家將秦瓊尉遲恭門神雕刻在厚厚的硬木門上。秦瓊乘云龍，右手執锏，左手托一珠狀法器，長髯飄揚，威嚴肅穆（圖15）。尉遲恭坐下金麒麟，左手執鐵鞭，右手托法器，虬髯橫出，活脫脫的一位怒目金剛（圖16）。秦瓊乘云龍，尉遲恭跨金麒麟，騰云駕霧，自天而降，云龍尾、麒麟尾直上青天，徹底實現了由凡人到真神的轉變。

 

圖15

 

圖16

這對硬木門神門板，是藝術價值很高的藝術品。

又有直接將秦瓊尉遲恭門神像直接刻在石材上的。山西一地廟中神龕上的石刻門神就是這樣（圖17）。

 

圖17

秦瓊尉遲恭門神光靠畫像的威赫還不足以震懾惡鬼，于是二神的形象又增添聲像。讓畫像發出聲音，這很難做到，但讓畫像顯示出聲音的形象還是可以做到的。于是，畫家仿造道教門神，“哼哈”二將的原形，設計出了另一種秦瓊尉遲恭門神（圖18）。圖中秦瓊嘴里發出“哼”音，尉遲恭嘴里發出“哈”音。

 

圖18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門神有貼反的。古代右為上，古右門板上應該貼秦瓊，左門板上是尉遲恭，但海南瓊海蔡家宅一戶人家便貼成了，右為尉遲恭，左為秦瓊。這樣兩位門神的面部便各朝一邊，好像互不理睬，看起來很不協調（圖19）。舊時民間認為，門神貼反了，一年舉棋不定，左右為難，事事不順。不過現在人們可不這么看了，過年貼上門神，只是為了保一家平安，別無所圖，也不會多想。

 

圖19（此圖網上下載）

秦瓊尉遲恭門神也有搞錯的。山西一地廟中神龕上的石刻門神（圖17），右面是秦瓊，左面是尉遲恭，這沒有錯。秦瓊手執的兵器應是锏，而是尉遲恭的兵器應當是鞭。但他們給秦瓊裝上了鞭，給尉遲恭裝上了锏。完全搞反了。

秦瓊與尉遲恭作為門神并非只為看家護院，也有其他吉祥的寓意。

某地秦瓊尉遲恭門神像上大書“迎春接福、招財進寶”字樣（圖20、21）。

 

圖20

 

圖21

門神的職能又增加了，成了財神爺啦！